*叶王

——走吧，去迎接我们最后的荣耀。

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一切。

金粉、彩带、舞台装置喷射出的雾气，现场解说兴奋地喊着一些听不太懂的话，隐约出现Glory、China等几个单词。

远处有人激动地说着什么，有人朝他挥舞手臂，叶修看不太清，闪烁的灯光扰乱了他的视觉，只留下一串不甚清晰的影像。

大屏幕开始播放起比赛的精彩画面：元素法师华丽的对轰，剑客与战法的激烈交锋，牧师孤注一掷的圣治愈术，散人以退场为代价送出的决定性助攻，以及——

丝血站到最后的魔道学者掌中，那颗带来胜利的星星。

“叶修。”

有人喊他。

“赢了？”

“赢了！”

“我们赢了！！！”

无数声音在他脑海里重复着那些句子，我们赢了，我们是冠军，中国队是第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的冠军！

“叶修？”

肩膀在晃动。

“叶修！”

叶修感到有股重量压在自己身上。

他无法呼吸，鼻子罢工，嘴巴也张不开，整个人像溺水一样往下沉，离那些喧闹和光芒越来越远。

然后，蓦地睁开了眼睛。

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
王杰希放开他的嘴唇，扬起头，卧室暖黄的灯光映着他，使他看上去有些模糊。

叶修大口吸气，拨开夹着自己鼻子的手指，一米八一的男人跨坐在他身上，压着他的胯骨，两条长腿和他的贴在一起。

“老王你谋杀亲夫啊，这又掐鼻子又亲嘴的。”

王杰希没搭理他的指控，轻声问：“你做噩梦了？”

叶修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他是做了梦，可那怎么会是噩梦呢？那次世邀赛他们携手夺得了冠军，决赛中散人和魔道并肩作战，叶修为当时还只是普通队友的王杰希创造了绝杀机会，而王杰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。

是美好的回忆才对。

大家的笑脸，还有冠军奖杯，都是那么美好。

“我梦见第一次世邀赛。”

王杰希点点头，手指温柔地滑过他的眼角，带着些许湿意。

“最后的决赛，”叶修说，“王不留行的星星射线，捅穿对方神枪手、赢下比赛的那个。”

他嗓音很低，是在王杰希面前独有的放松，眼神也是柔软的：“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有多好看。”

“那是王不留行，又不是我。”

“你确定我看的是王不留行而不是你？”

“歪理。”

现在也好看——虽然他没说——的人长腿一跨，解放了叶修隐隐发麻的老腰。他们家窗帘不遮光，没有光线进来，那就还不到起床时间。

“睡吧。”王杰希说。两人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，很快便又睡着了。

早上，王杰希走出卧室，发现叶修已经在餐桌旁等他了。

桌上放着油条豆浆豆腐脑和一小碟麻仁金丝。王杰希去洗漱，叶修倚在门边给他念喻文州发来的消息：正式的发布要到晚上，但联盟那边中午就会开始准备，副主席盛情邀请他俩过去打白工，还说黄少天马上就到。

“更不想去了。”王杰希含着漱口水咕哝。

叶修刚回复完，又弹出一条：“……文州说你不来可别后悔。”

王杰希借着镜子观察他，叶修神态自若，语气轻快，和平常没两样。

“他们搞什么阴谋诡计？”

“不知道。我直接拿你手机回的，连你都不告诉，那更不可能告诉我了。”

早餐吃差不多，黄少天的信息轰炸如约而至，叶修问他怎么着，王杰希大手一挥：不去，晚上的事这么早去干什么，还不如跟家打会儿游戏。

吃饱喝足后他俩上线，人物刷新在之前没能打完的副本门口，角色一个战法一个散人，两个寂寂无名的小号。

身披祖传红围巾的战斗法师没走两步便突然就地卧倒，叶修无奈地瞅着罪魁祸首——他家的祖宗，一只正用肉垫猛踩他右手的白色波斯猫。猫是去年王杰希捡来的，没正经起过名，因为叶修老管它叫小祖宗，时间一长就成了这名字。

祖宗这是喜欢你，王姓铲屎官说，也不知是物随主人还是他信口胡诌的。总之只要叶修一开始打游戏，这猫就会过来捣乱，踩踩键盘踩踩手，高兴了还往他头上蹦。

王杰希拎起猫的后颈皮，把它放到自己腿上。猫对亲爹百依百顺，迅速躺平，同时伸爪拍掉叶修想要分享老王大白腿的手。

两个角色回到主城，看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，盛况堪比以往开新区。

一切都那么熟悉。

今天是荣耀网游全线关服的日子，很多区甚至连登陆都需要排好久的队。每张地图、每个聊天频道都塞满了依依不舍的玩家，看着根本不像已经运营了二十六年的老游戏。

王杰希的散人走出传送阵，立刻便引来一小撮围观者。

叶修当年用君莫笑拿下联赛冠军之后，很多崇拜他的玩家心向往之，跟风起号，兴冲冲练到五十级，却连神之领域的进门挑战都打不过。再往后，大家只好互相调侃，说散人是专属于叶神的职业，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到同样的事。

主城是安全区，严禁随地插旗PVP，王杰希于是收到很多密语和jjc的邀请。有人问他是谁，有人想跟他过过招，五十级通过挑战任务是散人角色出现在这里的硬门槛，懂行的老玩家知道他绝非寻常人物，不懂的则单纯感到新鲜，好奇，心态和看野生大熊猫差不多。

好在这围观并没有持续多久。中午十二点整，游戏里报完时的下一秒，世界频道炸锅了。

“大漠孤烟上线了！夜雨声烦也在！还有索克萨尔、风城烟雨……”一连串神级角色的名字在频道上疯传，求坐标的信息刷了满屏，以每秒上百条的速度滚动着。

“这就是特别活动？”叶修的战斗法师停下脚步，护住身后跟随状态的散人，一大群玩家从他们身旁蜂拥而过，差点把俩人冲散。

“是工作人员吧。”王杰希拿着手机在回消息，高英杰他们几个已经到联盟总部了，喻文州压榨他不成就压榨他的后辈，好一个无耻偷袭。

“也没准儿真是老韩他们，黄少天不是都过去了。”叶修想起那句“不来可别后悔”，往上翻聊天频道，果然没见到王不留行的名字。

“他们上来能干什么？”王杰希疑惑，最后再来一场团战吗？

“我找人问问去。”

荣耀职业联赛运行了整整二十四个赛季，选手换过一茬又一茬，QQ群也变成了三千人的大群。叶修一赛季出道，王杰希三赛季，论辈分算是远古大神级别，简称古神，家住深海极少冒泡的那种。

叶修戳开职业选手群，解除屏蔽，圈上几个人名。

【@韩文清@楚云秀@喻文州，怎么回事儿啊，把人账号卡没收了？】

王杰希回完消息，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打开了屏蔽多年的选手大群，结果很是无语。

【卧槽群主活了∑(ﾟДﾟ)】

【靠居然真的有群主吗(⊙_⊙)！】

【……等等这是叶神？！传说中的那个叶神？】

【叶神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！！！！！！！】

叶修也有点无语。一排排或熟悉或陌生的账号名快速刷过，惊讶的，怀疑的，拜大神的，给人补课的，就是没半条有用的。

两人各自重新开启屏蔽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，然后叶修就收到了喻文州的小窗。

【杰希睡醒了？】

【早醒了。】

【醒了就过来帮忙啊。】

联盟副主席连续发来数个抖动。王杰希看见屏幕上扭曲的窗口，觉得怕不是黄少天假扮的吧，真烦人。

他探过身，压着叶修的肩，借他的麦发语音。

“不·去。”

两人在城里转了转，好容易搞明白了特别活动的具体内容——每个神级角色坐镇一个主城，玩家将有机会一对一向他们发起挑战，赢了就可以永久获得这张账号卡。

送即将作废的账号卡，在不玩游戏的人看来可能是件挺奇怪的事情。但实际上，这种时候，神级账号的价值反而不在什么银装或者技能点了，它们的名字，所承载的故事，才是玩家们最看重的。

“就是个噱头。”王杰希评价道。这些账号卡如果拿去拍卖，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，联盟能说动各个战队把它们平白送人？他觉得不太行。

叶修也想到这层，“背后肯定是职业选手。”

职业选手坐镇，输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，就没有送不送卡的事了。炒炒热度造造势，吸引还在玩游戏的人都来关注晚上的发布会，这才是活动主办者的真实目的。

一瞬的安静之后，王杰希问：“去把一叶之秋拿回来？”

叶修心头一颤。名单里确实有一叶之秋。

新嘉世步上正轨之后便把一叶之秋买了回去，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。

就像他和许许多多曾真心爱着这支战队的人一直期待的那样。

“即使拿回来，过了今天也没用了。”

“那我去。”

散人转身就要走，旁边的战斗法师连忙伸手一拦，“干嘛去？”

明知故问，“去打一叶之秋。”

“就用这号？”叶修指了指屏幕。

“……。”

确实不太行，王杰希想。满级110级，散人亏很多，他这号的装备又一般，虐普通玩家是绰绰有余，可要对阵高手，那就纯属白给了。

还是换个满橙装的魔道学者吧。

放账号卡的抽屉在叶修那边。王杰希倾身去拿，拿到后手腕突然被人攥住，一抬眼，叶修正看着他，眼神灼灼。

“真要去？”

王杰希选择用实际行动回答。

玩家们500人一组，经过每场限时3分钟的PK淘汰赛，每组最后胜出的那个人，才有资格向神级账号发起挑战。

王杰希换号耽误了点时间，报名时已是最后一组，竞技场九连战后，轻松便拿到了挑战权。

叶修坐他旁边，围观了他和一叶之秋的对决，全程都没有说话。

这是场异常激烈的战斗。

一脸冷漠的魔道学者完全不理会职业选手亲切的打招呼，迎面就甩出个大招，对方虽做出规避动作，但这一击来得太过突然，根本避无可避。

观众席上刷出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字泡，有骂他不讲武德的，有讽刺他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就搞突袭的。叶修没去管那些，王杰希更不会在乎，比赛就是比赛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。

……

然而局面很快急转直下。

暗夜斗篷未命中，扫把舞也在变向时意外断掉，叶修瞥了眼旁边的数据，实时APM237，不到现役时期平均手速的二分之一。

——41岁的他和马上就要39岁的王杰希，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了。

结果毫无悬念，输了。

其实不到两分钟的时候王杰希就看出败局已定，离开赛场十几年的自己不可能战胜得了现役的职业选手，否则荣耀作为电子竞技项目早该凉了。

缠斗结束，魔道学者的生命率先归零，一叶之秋虽然也剩得不多，却稳稳地站在场上，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。

围观群众由最初的讥讽嘲笑到哑口无言、满场静默，再到为一叶之秋在公屏里打出的【谢谢前辈指教】而感到震惊。

王杰希没有回应这句话，他迅速下线退出了游戏，正要起身，却被人截住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老叶同志拉着他，像怕他一时冲动顺着网线过去砍人，没刮干净的胡茬蹭在他手臂上，有点扎。

“那什么……要报仇的话，带我一个？”

这话说得老不认真，老王同志都被气笑了。

“你看看时间。”他戳了戳叶修的脸，“荣耀的最后一场发布会，我们该出发了。”

晚上七点，荣耀联盟总部大楼。

正门外铺了长长的红毯，还有记者们架起的长枪短炮，比起游戏发布会，看上去倒更像什么电影节的颁奖典礼。

叶修从公务车上下来，身后跟着随行的秘书，记者们对他一顿狂轰滥炸，闪光灯全方位无间隔咔嚓，眼睛都感觉要瞎。

王杰希十分英明，没跟他一起走，是自己开车来的。

叶修在会场里找到他时，他正身陷一片茂盛的微草绿，活像被学生围着问问题的大学教授。

“王队，那个……”

叶修走近一些，看到圆圈里有个人在跟王杰希搭话。

这人他认识，微草的第五代队长，高英杰徒弟的徒弟，王杰希徒弟的徒弟的徒弟，名字好像也有个杰，他们大概有不杰不能当队长的规矩吧。

其他人开始起哄，又在队长严厉的一瞥下闭嘴，叶修失笑，这场面真是熟悉。

“我……特别喜欢魔术师。”年轻人说。

听着像一句告白。

一句尘封多年却经久不变的告白。

叶修从来没说过这句话，但他也喜欢，直到现在也是。

现役、退役、特别来宾和观众席，会场被分成数个区域，现役选手要求按队伍就坐，退役那边则没人管，大家都很随意。

王杰希左手边是高英杰，右手边是喻文州塞来让他代管的黄少天，叶修因为一会儿要上台发言，只能坐到最前排的领导席去。

十分钟前，王杰希帮叶修重新打领带，他今天出门可能忘了看黄历，转角撞上端茶送水的机器人，难得穿一次的正装就这样泡了汤。

“还好我有带备用的衬衫。”王杰希捏着领带一头，绕三圈，穿过拉紧，熟练地打出一个王子结，“也还好你没变胖。”

叶修皮厚，一向把这种话当做夸奖。“这件我记得是在荷兰买的吧。”他穿一件斜纹尖领白衬衫，是王杰希的，印象里当时搭的是件烟灰色的外套。“你好像就穿过那一次？”

“嗯。”那次他们本来是去旅游的，路过教堂时叶修突发奇想问他要不要领个证，王杰希措手不及，毫无物质准备，两人便稀里糊涂在当地置办了一身行头，只为领个证。

他们两个没公开，知道的人也少，顶多也就叶秋、苏沐橙，再加一个喻文州。王杰希的意思是既然家里不可能接受，就没必要给父母添这个堵，叶修对这种事本也无所谓，就顺着他的意，对内对外都宣称是独身主义，一生不婚不娶不生不养，做坚不可摧的钻石老男孩。

发布会开场是一段酷炫的全息影像秀，内容是今年的总决赛，重新崛起的皇风对上夺冠热门微草，一场B市德比成为了荣耀二十四年职业联赛的收官之作。

喻文州是这场发布会的主持人。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份是荣耀联盟的副主席，干这活儿多少有点大材小用，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安排了，而且貌似还是他自己安排的。

“为什么队长干了八年还是个副主席啊？”王杰希听见坐在黄少天另一侧的卢瀚文问。

“呃……他不想当正的吧。”黄少天试着用自己的推论解释，“当年被老王坑去国家队当队长，后来又被老冯坑去联盟当主席，以文州的本事，他要真想要那正主席的位子，还不是手到擒来。”

王杰希在旁听着，觉得这大概也算“剑与诅咒”的心有灵犀了。喻文州确实曾向他说过类似的话：联盟规模越大，正职也越像个挂名吉祥物，他还有一腔热血，想做点事情，不想像某位主管领导一样，整天深陷各种会议，离中年发福只差一步。

其实也没怎么发福……昨天还亲手确认过的王杰希心想，也就是最近疏于锻炼，体脂率有上升趋势，该有的肌肉都还有，不至于做一次中间还得歇五分钟，勉强给个及格吧。

风评被害的叶姓领导对此浑然不觉，正在看秘书给他准备的发言稿，内容包括一整套标准的官话：肯定荣耀联盟多年来为电子竞技繁荣发展作出的贡献，赞赏荣耀是一款名留青史的伟大游戏，虽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，但它将永远成为玩家们津津乐道的回忆等等，诸如此类。

荣耀关服在即，按理说游戏都没了，联盟也将不复存在，还大费周章搞这么个发布会，实在有点迷之操作的感觉。

领导讲话后安排的是娱乐环节，叶修于是借故溜出，打算找地儿躲躲清静。

他刚推开后台休息室的门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“一叶之秋会被拿去拍卖吗？”

是王杰希。

“……你们两个可真行。”喻文州夸张地叹气，“一个问我一叶之秋卖不卖，一个问我要王不留行的优先购买权，当我是什么了，中介吗？”

老朋友之间说话相当不客气，尤其他们又是字面意义上的“宿敌”，演了这么多年都乐此不疲。

“其实我刚问过邱经理，”王杰希坦白，“他说就算卖，也不会卖给我一个微草人。”

“那你没告诉他你也算半个嘉世的人？”喻文州揶揄道。

王杰希没捡他这茬，“叶修也问你了？”

“嗯，官大一级压死人，我只能跟他说实话。”

“实话？”

“不归我管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叶修推门进去：“聊什么呢你俩，这么开心。”

王杰希见是他，有些惊讶，“你怎么跑这来了，不是还要上台发言吗？”

“已经发完了。”

聊没多会儿，喻文州就要先走一步，主持人毕竟不能消失太久。

“对了，”临走前，他神神秘秘地宣布，“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们。”

“什么礼物？”

“到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
喻文州离开后，休息室里只剩下叶修和王杰希。

房间安静下来，是一种令人舒适和放松的安静，适合谈一些私密话题。

王杰希显然也有此打算。

“……昨天夜里，你说你做了梦。”

“嗯。”叶修说，“怎么突然提起这个？”

王杰希看着他，过了一会儿才说：“其实我叫醒你的时候，你好像…………哭了。”

叶修微微一愣。

这是王杰希第一次见他哭，虽然是在梦里。

他们两个都很少掉眼泪，尤其是叶修。这人豁达随性，不像自己，年轻时又经历了太多，王杰希甚至一度觉得，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什么能伤他心的事了。

“我有什么可哭的……”叶修喃喃自语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王杰希深深地望着他，这个为荣耀、为游戏付出了一切的人，做梦的时候，眼角挂着两道清亮的泪迹，连枕套都洇湿一大片。

王杰希当时有点慌，他仿佛透过那张脸看到了年幼的叶修，看到少年用稚嫩的拳头擦干眼泪，决绝地踏上南下的火车，又仿佛看到了那个因失去挚友而悲痛的他、被以前的同伴背叛后沉默地离开的他……所有那些他不曾见到过的叶修脆弱的样子，都和这张脸重叠了起来。

“叶修。”王杰希抬手帮他把散乱的头发梳了梳，“荣耀要关服了，我猜你心里可能不太好受。”

要放以前，叶修大概不会承认，他从来都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。但现在，在王杰希面前，他知道自己无需伪装。

叶修确实感到难过，为再也没有荣耀可玩，为再也无法重返那个虚拟的世界。

——为所有属于和不属于他们的“荣耀”，终将落幕的这一刻。

发布会渐近尾声，内容由总结转向怀念，气氛也愈发煽情起来。

荣耀联盟二十四年，每一年都找了一位知名选手作为代表，录了段VCR来讲述他们与荣耀的故事，有人说到冠军，有人说到队友，也有人说到对手，一切毕生难忘的，将永远铭刻在他们人生里的东西。

第一年是韩文清，他提到霸图，也提到了叶修，称他是自己认可的唯一的对手。

第二年是张佳乐，他提到了开始玩荣耀的契机，他的老搭档孙哲平，并感谢了所有支持和热爱荣耀的玩家。

第三年，是王杰希。

“荣耀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弯路*。”大屏幕上的王杰希说，“我很珍惜这段缘分，也珍惜在这条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，我的队友，我的对手，一直支持着微草的粉丝。”

眼角的细纹昭示着岁月流逝，却无法撼动他温柔的笑容。

“一路走来，我很庆幸能有你相伴。”

离零点只剩下几分钟，会场里的关服倒计时也在无情地向着归零前进。

喻文州再次出现在舞台上。

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场内的灯光随着计时器一点点变暗，犹如一片明亮的星海逐渐沉寂。

六、五、四、三……零星的抽泣声太过遥远，无法抵达唯一还亮着的银河中心。

二、一……零！

喻文州扶了下话筒。

“今天，我们共同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。”

接着，他又高高地举起了双手。

主屏幕骤然亮起，上面出现了几个巨大的英文字母：

【Glory2:Reunion】

“——和一个新时代的诞生！”

叶修两手捂着耳朵，艰难地挪动到王杰希身边。

“这就是礼物？？”明明挨着彼此，说话却得用喊的。

经过这么一出，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，人们无一例外都在疯狂地大喊大叫，借以宣泄被压抑到极点又被突然砸懵了的喜悦。

真是太特么损了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王杰希也朝他喊，脸上同样混杂着懵逼与兴奋，“我听不见！！”

混乱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，期间只有喻副主席一人岁月静好，悠哉地看着自己亲手搅起的这场大海啸。

感觉实在太好，好到他都开始考虑人生里有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。

当然在此之前，还有些事必须得做。

“《荣耀2：重聚》将是一款全新的体感动作游戏，需要专用设备接入，”喻文州翻了翻手里的提词卡，“嗯，这部分太长了请大家之后去官网自己看吧。”

会场内爆出一阵哄笑声。

“目前还能跟大家透露的就是，虽然这是一片全新的大陆，全新的世界，但是在新手村，玩家将会遇到两个非常熟悉的老面孔——”

又是一抬手，屏幕上多出两个精致的3D模型，细腻生动的程度堪比真人。

有人惊呼：“是一叶之秋和王不留行！！”

“咳，是一叶之秋和王不留行。”喻文州这次终于不卖关子了，“作为从旧荣耀大陆来的魔鬼教官，同时也是玩家所操控的冒险者的好友，他们将负责提供0-20级的大部分任务，以帮助各位顺利走出新手村。”

“这才是真正的礼物吧。”王杰希满脸无奈，这个确实是想不到。

“不止。”叶修拿出手机，上面有喻文州发来的一长串信息。

“这是？”

“荣耀2内测特殊资格，两人份。”

叶修笑着问他，一起组个队呗杰希大大？

王杰希也笑了——

“嗯，一起。”

Fin.

*为什么是弯路，因为这其实是普通北京人爱情故事的番外来着

ღ给明天过生日的小王比心心！